腹主动脉夹层

首页 » 常识 » 诊断 » 被老男人包养那20年,我不再相信爱情
TUhjnbcbe - 2020/12/6 20:3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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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带着狗来的时候,兽医赵宁宇正和几个哥们坐在店门口下象棋。“快帮我看看,我的狗怎么了?”几个男人闻声抬头,只见一个穿连衣裙的窈窕女人。女人浑身香气逼人,海藻般的卷发披散着,白皙的脸被墨镜遮去了大半。女人怀里的小白狗也是少见的品种,毛长长的,黑眼珠圆溜溜的。老赵定睛一瞅,是只纯种的马尔济斯犬。这狗价值不菲,估计是整个小城的头一只。果然,女人说:“我跟你讲,我这狗可是从香港弄过来的,光过境费就花了一万多!你给我上最好的药,钱无所谓,一定要救活!”老赵没接话,从女人怀里接过了狗。一番检查后,老赵对女人宣布:“你这狗,怕是没救了……他得的是犬瘟,这病虽烈,倒不至于救不活,只是,狗肺部有先天基因缺陷,所以……“女人一把撸下墨镜,俏丽的扇形美目斜吊起来:“什么缺陷?我这狗可是从正规犬舍买的,纯种的,还有血统证呢!““越是纯种的,越容易有基因缺陷……“女人截住老赵的话头:“你胡诌什么啊?你们这些兽医我见得多了,不就是想把病说的严重点,好多收钱吗?!我不是跟你说了?钱不是问题,一万、两万,价你随便开,只要把狗治好!“女人的尖刻,把老赵的火气激起来了,他把狗往女人怀里一塞:“我赵宁宇开店6年了,昧良心的钱没赚过一分!这狗,我说治不了,就是治不了!你不信,可以整个城挨着店去打问,哪家要是能把狗治好,我倒贴你十万!“女人气得胸脯起起伏伏,想骂人又骂不出,只好抱着狗愤愤地扭身出了店。店门不远处停了一辆酒红色林肯SUV,一个穿黑夹克的矮胖男人毕恭毕敬地为她打开车门,女人踩着纤细恨天高的小腿一抬,傲娇地钻进了车。老赵的几个伙计不由对了对眼色,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识这么有派头又漂亮的年轻女人。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靓丽女人走进了赵记宠物店。不待女人自报家门,老赵已经认出了这就是上周来店里的马尔济斯犬主人。门口停的还是那辆先声夺人的SUV,身后依然跟着男司机,但这回,跟老赵说话前,女人主动摘下了墨镜。“还真让你说中了,我那狗没救过来……“女人尬笑着,语气比上次软了不少。伸手不打笑脸人,开门做生意,老赵犯不着跟女人置气。“现在信我说的了?”“信!不,是服!真服了!“女人告诉老赵,为了治狗,她先后把狗送去两家宠物店,一天的药费花到了六千多,前前后后,统共花了三万,狗还是没治回来。“不瞒你说,从买狗到给狗置备吃的用的,再加上看病,我前后搭进去快十万了!”老赵笑了:“有句老话,你没听过?家有万贯,狗不算!““什么意思?““意思就是,买狗别花大价钱,否则,得病死了,多少钱也得打水漂!“老赵后头还有句话没好意思说,他心说,那些奸商最爱骗的就是你这号人傻钱多的土财主。女人捂住太阳穴,皱眉点了点头:“这回来,我是想请你帮我找条养得住的狗。”老赵抬眼打量女人,她脸色比上次憔悴了不少,高级粉底也盖不住暗沉的黑眼圈。他不由又有些心软了:“上回你那些话,虽然难听,也不是全无道理。现在不良的狗贩子确实多,养狗的人要是买了病犬,再遇上庸医,不光损失钱,关键是心里难受!谁养的狗,谁心疼,不是?行吧,既然你信我,那我就帮你淘换一条。不过,先说好了,我这可没有马尔济斯犬。你喜欢小型犬,就养泰迪吧,这狗智商高,不掉毛!”“行,就听你的。多少钱?”老赵伸手比了个六。女人问:“六千?”“六百!”女人瞪大了眼:“这么便宜?”“狗是从农户家收的,家养的狗不容易带病,品相你放心,保准给你挑个俊的!我不靠卖狗赚钱,纯是帮忙!当然了,你要是钱多没地儿花,贵的店有的是,出门左转好几家呢!”老赵说完转身作势要走。女人慌了,按住老赵的胳膊:“不不,我现在就信你!”女人摸出钱夹要付款,老赵摆了摆手:“农户家的狗得等着生,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呢,等狗接过来了,再给钱吧。你留个联系方式!”老赵知道了,女人名叫倪红。倪红好像很闲,等狗的日子里,她抽空就来老赵的店转悠。老赵在店门口摆了个茶台,生意不忙时,老主顾和旁边开店的哥们儿都爱凑过来喝茶聊天,偶尔也打打牌。倪红也不避嫌,看得多了,她也上手打两圈。她倒是把好手,无论打牌还是搓麻,每次都把一众老爷们杀得片甲不留。倪红长得美,性子又辣,有时候几天不来,一众老爷们还忍不住向老赵打问:“那小辣椒今天没来?”世人都道女人爱八卦,须知男人要是八卦起来,可就真没女人什么事儿了。倪红不在的日子,男人们凑一起八卦她的身世,有猜她是富二代的,有人猜她是富豪的小娇妻,也有人说兴许是有钱人家的二奶。自然,碍于倪红身上的气势,谁也不敢开口打问。他们就出馊主意,怂恿老赵借着给倪红买狗的契机,多从她嘴里套点信息,比如,结婚了没?家住哪个豪区?老公做什么行业?老赵自然不肯趁他们的心意。每回见了倪红,他最多打个招呼,多一句都不肯说。倒是倪红好像对他很有兴趣,有好几次,她笑嘻嘻地绕着他问:“老赵,我猜你还没结婚吧?你说你吧,人长得也挺爷们儿的,怎么就没扒拉上个对象?什么时候,姐给你留意一个?”男人们趁机起哄:“倪红,别光说老赵啊,你结婚了没?你男人是干啥的?“倪红不理他们。问得多了,她就白他们一眼,一脸傲娇:“我男人哪,说出来能吓死你们!这么说吧,你们这整条街的店铺,他要想,买也是买得下来的!“倪红不但打牌厉害,对付男人也是一把好手。一句话就把男人们蠢蠢欲动的贼心都浇灭了,可似乎也坐实了她是小三或者二奶的身份。于是,男人们再提起她的时候,就都有点看不起的意思了。同样是有钱的女人,可在男人眼里,富二代和有钱人的女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——富二代是公主,是高贵的代名词,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;而后者呢,再得瑟,也不过是有钱人的玩物。在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报复的心理下,男人们一致认为倪红那股傲娇的气势,其实是自卑之下的虚张声势。老赵没想到,倪红说要给他介绍对象,不是说着玩儿的。没过几天,她把女孩儿的照片带来了。见老赵兴致不大,倪红索性把手机举起来,向一众老爷们展览。照片中,女孩眉清目秀,一头柔顺的长发,即使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都有一种青春逼人的气质。“哎哟,美得来!“众人起哄道,”去见见吧,老赵!““在哪儿工作啊?““在盛华总店,做前台,正经的大本生!“倪红故意把嗓门扯得老大。盛华食品厂是有名的台企,本市的纳税大户,员工待遇很不错。众人听了,起哄的劲头更大了。架不住倪红三番五次的念叨,老赵到底还是去相亲了,可见面的过程并不愉快,甚至有点尴尬。在咖啡厅里,女孩一坐下就闷头喝咖啡。等到一杯咖啡快被品干了,她才抿抿唇道:“我就直说吧,我其实是有男朋友的……只是,我们异地。我想,倪姐是误会我了,我跟老板,真没什么……我跟倪姐讲,她不信,你跟她是朋友吧?你帮我跟她说说,叫她不要再给我介绍男朋友了……”赵宁宇听了半天,总算绕明白了,原来倪红的老公就是大名鼎鼎的盛华集团老总,而她给自己介绍对象,不是出于朋友间的热心,而是想肃清婚姻中的潜在小三儿……搞明白这层关系,赵宁宇顿觉比吃了苍蝇还膈应。因此当倪红打电话过来询问相亲进展时,赵宁宇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。第二天,倪红讪讪地来了。这回她没带司机,也没戴墨镜,一进门就做低伏小地非要拽着老赵出去吃饭,说是要给他赔罪。老赵也想听听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就随她去了。饭店里,倪红给老赵倒上酒,举起杯来敬他:“老赵啊,知道我为什么爱跟你凑吗?因为你不像那些俗人,你不打问事儿,不瞧不起人,也不嫉妒人!我倪红要强,我的事儿,从不跟别人讲,但今天我要跟你唠一唠……“你们光看我穿名牌,开豪车,可我心里的难,谁知道?就说我家那个死*,年纪比我大了15岁,可花花肠子一点不少。男人嘛,你懂的,手里有俩钱儿,就觉得天下的女人随他祸害。“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小珍,我清楚他俩清白着呢,可架不住我家那死*死缠烂打啊……你也别以为我就是为了自己,我是真看着你们合适!我倪红别的本事没有,男人还是会看的,我知道你和我家死*不是一类人,小珍就该配你这样的好男人……“话说到一半儿,倪红的手机响了。她接起电话没讲几句,脸色突然变了。电话里传出男人急吼吼的喊声:“姐,你快来吧,再不来,他们要造反了……”倪红挂掉电话,凝眉对老赵说:“老赵啊,对不住,我弟惹麻烦了,今天的饭……”“没事,你忙你的!”老赵摆了摆手。倪红匆匆结了账,拎起包就往外走,走到门口处,才想起来,今天出门没带司机。“去哪儿,我送你吧?”老赵跟着她走到门口,手抄着裤兜问。倪红犹豫了片刻,咬咬牙道:“那就麻烦你,送我一趟吧!”车一路开到了市郊的开发区,马路越来越开阔,人烟却逐渐稀少起来,许多企业的厂房和仓库都设在这偏僻的近郊。他们去的是盛华食品厂的仓储地。只不过区区一个仓储地,门头却很气派,四五米高的朱红色大理石框架门上“盛华食品仓储”6个烫金大字在正午的艳阳下熠熠生辉。下了车,倪红踩着高跟鞋直奔一处库房,老赵则抄兜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。仓库的铁门大开着,站远处朝里看,里面空间很大,包装精美的西饼礼盒、坚果礼盒整整齐齐地码成比人还高的墙,空旷处并排跑两辆摩托车都没问题。老赵听见倪红的尖叫:“反了你们了?都不想干了,是不是?”他快步跟进,只见几个身形高大的工人围住一个小个子男人,其中一人已经揪住了小个男人的衣领,挥起拳,作势要打他。倪红迈着大步,从男人群里挤进去。她伸手对挥拳的男人当胸推了一把,破口大骂:“你他妈不想干了,是吧?”男人骂骂咧咧地松了手,工人们开始唏嘘着抱怨:“倪大龙上班抽烟,让仓库着了火,厂里把我们这月奖金都扣了!他连累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了,这样的人给我们当领导,我们不服!”“就是!不服!”“把我们老队长请回来!“倪红抿住唇,怒火将她胸口撑得一起一伏,她瞪圆了眼,突然转身,劈手对准她弟弟倪大龙的脑袋狠狠扇了两巴掌。“给你讲多少次了?再让我逮到你上班抽烟、打牌,我就剁了你的手,把你送回老家去!”倪大龙被打得缩着脖子,呲起牙直吸溜。倪红转身,从包里取出一沓钞票,拍到为首的那个男人怀里:“这是一万五,够你们这个月奖金了吧?”见了钱,众人脸上还挂着怒,言语上却都消停了。倪红这才整了整挎包的细带,她昂起头,斜睨着众人道:“倪大龙是我弟弟,他再混账,自然由我管教!但我把话放这儿,哪天要是他干不下去了,我保证,在场的各位也干不长!”说完,不待众人反应,她又昂首,转身朝外走去。高跟鞋的细跟敲出清脆的“哒哒哒”声。这一波操作,看得老赵一愣一愣的,真恨不得给她鼓鼓巴掌。但他们才刚走出仓库门,就分明听见有人在身后啐了口痰,嘟囔道:“牛什么牛?不就是个二奶!”老赵侧脸看倪红,只见她脸憋得通红,两眸却似冰霜凝满了寒气。老赵确定,她听见那句谩骂了。但她连头都没有回,依旧腰肢笔挺地朝前走,只留下一个妖娆霸气的背影。那一刻,老赵突然有点理解倪红了。关于自己的身份,倪红跟男人们说的,跟老赵说的,都是真的。只不过,有些细节和真相,她永远羞于出口。今年36岁的倪红,认识她男人赵永嘉时,还是个大二的女学生。那是个五一假期,应聘到某公司的食品活动展销中做司仪的倪红,有幸结识了该食品公司的老总赵永嘉。本来,三天的活动展一结束,倪红该领了薪水就走人的。可是,结薪水时,倪红发现,给她结工资的不是招她来的圆脸女秘书,而是西装革履的赵永嘉。他给了她一个厚厚的信封,远超出之前约定的酬劳。然后,笑眯眯的问:“倪小姐,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?”捏着那摞钱,倪红的心砰砰直跳。她心底响起个声音:天……下学期的学费有了!“我很欣赏倪小姐的工作能力,想跟你谈谈下一步的合作。”赵永嘉还很贴心底给了她台阶。倪红心里清楚,她跟眼前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,那个负责端盘子迎宾的花瓶工作,也并没有让她展现出多少工作能力。她望着男人水淋淋的桃花眼。明知道是个陷阱,却无法抵挡诱惑。教人自立自强的故事,她也读过很多。当初跟家里打下保票,说只要让她读大学,就不花家里一分钱的时候,她是下了决心要靠自己的努力,过上像样的生活。可真的尝试过,才知道有多难。周末,最多的时候她同时带了6个家教,坐不同的大巴辗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,紧张到连喝水尿尿的空闲都没有;每天晚上,她在学校门口的饭店当小时工,负责刷盘子打扫卫生,累得腰要断掉,也只能领到80块的辛苦费。没有时间逛街,没买过一条好看的裙子,背负着助学贷款的压力,每天早出晚归,在豆蔻年华的葱茏岁月里,她的青春是晦暗的。很多年后,她不止一次问自己,如果能预知未来,她是否依然选择去赴那一场宴?可惜,命运并不给弱者选择的机会。那天吃饭时,赵永嘉点了许多她听都没听过的菜,可她却食不知味。忐忑。她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姿态,去面对眼前的男人。甚至,她担心他会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儿。那种酸馊的气味,常年萦绕着她。大一时,有次上高数课,她有幸和班长坐了同桌。高大帅气的男班长,是班里好多女孩儿暗恋的对象。跟班长坐在一起,倪红莫名有点害羞,有点受宠若惊。可是,上着上着课,班长突然捂紧了鼻子,说:“好臭啊,哪里有股怪味儿,唉,倪红,味道是你身上的吧?”旁边的女同学捂住嘴,叽叽咕咕笑起来。倪红听见女孩儿们在悄声议论:“早就觉得她身上有股儿味了……”“听说,她一学期都洗不了一次澡,晚上也不洗屁股。”“洗什么呀,听她舍友说,她每天回宿舍的时候都熄灯了……“她从来不知道,原来女孩子是要每晚洗屁股的。本是很普通的生活习惯,可父母从未教过她,她生活的那个小镇,人们也没有这样的传统。况且,大学里洗次澡要3块钱,够她一顿午餐费了,她就更舍不得洗了。剩下的那半节高数课,她把头很深地埋下去,脖子红透了,脸烫得像被人掴了一巴掌。原来,贫穷是有气味的。即使穿上了崭新的衣服,也挡不住内里腐烂的气息。那天吃饭时,穿着崭新迎宾服的倪红,一直在餐桌下夹紧了双腿,夹紧了胳肢窝,生怕一个放松,酸臭的体味儿就会飘到赵永嘉鼻子里。为了摆脱穷,她使出过浑身解数,却像黏进蛛网的虫,越挣扎,越不得脱。于她而言,赵永嘉是危险,也是机遇。因此,陪他吃饭时,她全无年轻女孩的傲娇,反而如初次面试的青年,一路战战兢兢。认识赵永嘉的时候,学校里有个男孩儿也在追倪红。男孩名叫徐叶,长得很清瘦,跟倪红一样来自偏远的小镇。徐叶在学校餐厅里勤工助学。倪红经常要打工完了,才去餐厅吃饭,那个时间段,餐厅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。和她一样,徐叶也坚守在最后的打餐窗口。他记住了她——那个来得最晚,只打半份特价菜的女孩儿。每次打饭时,徐叶总是给她盛很多。他们就这样相识了。那是两个穷孩子的惺惺相惜。再后来,倪红闷头吃着吃着饭时,就会有小半碗红烧肉“扑”一下全倒进她的白饭碗里。是徐叶把食堂师傅留给他的红烧肉,都给了倪红。红烧肉真香,绵软的肉,微甜的汤浸到米饭里,每一口都很满足。倪红大口吃着,却辛酸得想要落泪。她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儿——别的女孩恋爱,收到的是包装精美的玫瑰、闪耀的项链和时髦的裙子。她收到的却是半碗红烧肉,而这半碗肉已经是徐叶能给与的最宝贵的东西……很多年以后,她才明白,那时候,她心里有感动,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和徐叶的怜悯。情人节的时候,她收到徐叶的情书了。这个不善言谈的男孩,终于在信里鼓起勇气,说喜欢她。抱着信,想起徐叶那双湖水般沉静的眼眸,倪红蜷缩在床上,悄悄地流泪了。心里,既疼又甜。原来,她也在被人真心地喜欢着。可为什么,喜欢她的人也这么穷?跟赵永嘉约会后,倪红的生活很快改善了。她也有了从大商场里买来的崭新的衣服和裙子,原来那些撇脚的地摊货都被她扔掉了。她也用上了品牌的护肤品,甚至比舍友们用的都要贵。当然,她们依然看不起她。舍友们亲眼看到过,一辆小轿车停在校门口接倪红。车上坐着的男人,油光粉面,看起来比倪红大了近二十岁。倪红不再去餐厅的特价窗口打餐了,甚至很少去餐厅。一天晚上,徐叶也看到了——在校门口不远处的马路上,一个中年男人搂着倪红的腰。徐叶把拳头攥出了血痕,他悄悄跟着倪红,一直跟到宿舍楼下。在婆娑的冬青树下,徐叶像是突然跳出来的。他挡在倪红面前,急切地说:“倪红,我知道,你是穷怕了。可除了钱,他能给你什么?他会毁了你的!”倪红的脸一下子就红了。她早就豁出去了,也许,只有在面对徐叶的时候,她才会萌生羞耻之心。幸好,漆黑的夜色掩盖了她面红耳赤的狼狈相。可她偏要做出一副执拗相,淡淡地昂起下巴,说:“徐叶,咱俩不可能的……别再来找我了。”话说出来的时候,心揪得生疼。她看见,徐叶哆嗦着嘴唇,清癯的眼眸里,像是含了千言万语,却被生生吞了回去。她咬咬牙,坚定地转身。她想,赵永嘉能毁她什么?她一个一出生就陷在泥潭里的人,还能被毁到哪里去?和徐叶决裂后的某个清晨,倪红接到了导员的电话。导员说,院里已经商定了对她的处罚,劝退,给她两天的时间收拾东西离校。接电话的时候,倪红的手是哆嗦的。她想,徐叶一定是乌鸦嘴。否则,报应怎么会来得这么快?是赵永嘉久居台湾的老婆找到学校里来了。赵永嘉的老婆手握倪红做小三的证据,包括她和赵永嘉的开房记录。雍容华贵的大婆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,当众把倪红剥光了撕在地上,而是直接去找了倪红的院系领导。也许,她是想请领导们管教管教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学生,但她没想到,学校的处理方式是直接把倪红给开除了。为了降低对学校的不良影响,处分并没有张榜公示。但见不得人的消息,还是很快就传遍了全班、全院,甚至全校。倪红在宿舍收拾行礼的时候,舍友们都远远地坐着,或抱肩站着,门口围满了伸长了脖子的好奇女生。没有一个人搭理她。她们冷眼旁观。倪红默默收拾着,泪水被很深地吞咽进喉咙。她不想在她们面前落泪。两年的大学生活,对她来说,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。可不知为什么,心还是很痛。她想起了高中时,辛苦求学的那三年——那时,为了省块钱的借读费,她每天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,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;夏天,蹬车蹬得大汗淋漓,浑身散发着粘腻的汗臭;冬夜,她手脚冰冷地赶回家,在破败的农房里,就着一盏昏暗的灯,饿着肚子刷习题……她不是没有努力过,正是靠着努力,她才考上了大学;可惜一念之差,呕心沥血拼来的那点儿改变命运的可能又被她亲手毁了。一个人背着行囊,倪红默默出了宿舍楼。包裹很重——收拾行囊时,顾不得那些蔑视的目光,赵永嘉送她的那些衣服、裙子和化妆品,都被她一一收罗起来。这些东西不能丢,下一步,赵永嘉会不会管她,还不一定。留着这些东西,或许还能换点儿钱。在找到新的落脚点之前,她得先活下去。这样一想,更觉心底一片凄凉。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,在那片熟悉的梧桐树下,她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。是徐叶。已经是深秋了,梧桐树叶铺了一地。他穿得很单薄,怀里抱着一只木盒子,眼巴巴地望着她。木盒上有镂空的花纹,看起来很精致。这时,赵永嘉的司机打过电话来了,说来接她的车就停在校门口。握着电话,她一面为没有被赵永嘉抛弃而感到一丝安慰,一面又觉得心被撕扯得生疼。她对司机说:“好的,我马上就到。”其实,她多想扔掉电话,奔到徐叶怀里,抱紧他大哭一场。在这个大学里,唯一关心过她的人,就是徐叶。可是,她不能让赵永嘉知道,在学校里她还和别的男孩儿暧昧不清。所以,她只能用含泪的眼眸,凝视着徐叶,然后,一步步向黑色轿车走去。徐叶也一直望着她,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的后背望穿、望透。车开起来了。倪红扭头,最后看了徐叶一眼,那是很深、很深的一眼。她看见徐叶哭了,他抱着雕花的木盒子,大张着嘴抽泣着,弯腰蹲在了地上。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,徐叶最后想送给她的是什么礼物。倪红咬住唇,也痛哭起来。在密封的豪华车厢里,矮胖的男司机,把纸巾盒递给倪红,不知所谓地安慰道:“别担心了,赵总都安排好了。”就这样,倪红结束了她那充满了辛酸的大学时代。在这一天,同时死去的,还有她的青春。被开除后不久,还没来得及理清未来的思路,倪红就发现自己怀孕了。命运的起承转合对二十岁的她来说,有些过于凶猛了。这种凶猛也激发了她骨子里带的狠劲儿。她给赵永嘉两个选择,要么离婚娶她;要么,给一笔钱,她把孩子打掉,两人再无关系。她知道,赵永嘉还想再要个儿子。所以,她要搏一把。一年多了,无数次,午夜梦魇时,她梦见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马路中央,供一众人围观。恶梦惊醒时,浑身冷汗淋漓,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感和不知未来所处的不安,让她泪如雨下。她多想,那些看不起她的人,有一天,也能仰视她。看她一脸决绝,赵永嘉也有些慌了。年近四十的他自然明白,二十岁的女孩冲年轻动起来,是什么结果。赵永嘉马上给她顾了保姆,一半是照顾,一半也是为了监视。他哄她,说给他两个月的时间,容他抽空回台湾,谈离婚的事。两个月过去了,他又说,离婚没那么简单,还需要时间,得找律师咨询财产分割。拖来拖去,倪红的肚子一天天大了。等她引产都引不掉的时候,赵永嘉终于拿回了离婚证。松了一口气的倪红,如愿医院产下一子。她无需上班,也不用做家务,月嫂、保姆赵永嘉都为她配齐了。她终于找到了归属感——她不再是泥坑里刨食的穷人,也不是被开除的大学生,她是台商赵永嘉的正妻。别管她是怎么上位的,那些看不起她的人,见了面也得摆出恭敬客气的模样。有很长一段时间,她不再做噩梦了。可是,孩子一岁半时,大婆顺藤摸瓜地打上门,倪红才知道,赵永嘉根本就没离婚。离婚证是假的。大婆把倪红堵在门口,满脸气势汹汹,仇恨早已吞噬了她的优雅。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,她一定想把倪红亲手撕成一条条。大婆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:“你这个贱女人,一定没有好下场!”“只要我在一天!你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下贱货!““为了儿子和女儿,赵永嘉也不会离婚的!你的儿子永远是野种!”像大学时被开除的那天一样,楼道里又聚满了伸长了脖子的人。这就是倪红的故事。21岁就生下私生子,结不了婚,也谈不了真正的恋爱,青春在无望中蹉跎。一晃,她也年近40了。她和赵永嘉的老婆早就达成了某种平衡。她们在各自的领地,相安无事。值得庆幸的是,赵永嘉在钱上不曾亏待过她。倪红的两个弟弟都被安排进了赵永嘉的公司,老家的瓦房也翻盖成了二层小洋楼,成了村里的独一份儿。倪红很少回老家,偶尔回去一趟,父母定是诚惶诚恐,如同接待贵宾一般招待她。谁让她是家里的功臣——父母的养老、弟弟的成家,外甥的学费,全靠她一个女人。她巴上赵永嘉,全家都跟着得道升天了。这样一想,她又得到了某种平衡。丢人就丢人吧。活在世上的,有几个人不靠讨好谋生?父母讨好她,她讨好赵永嘉,赵永嘉讨好客户和*界要员们……她有什么办法?这世界的规则都是男人定的,连丛林里的猴王都永远是雄性。总归,她比妓女好点,妓女是被多个男人把玩,而她只供赵永嘉一人消遣。况且,她被消遣能换来全家人的安康,这难道不是一种充满了牺牲感的高贵?赵永嘉是老狐狸。他不让倪红染指公司的业务,缺钱了,就打到她卡上,任她挥霍,但数目绝对到不了能自立门户的程度。倪红闲在家里,除了带孩子,就是逛街淘宝。对待奢侈品,她从原来的不懂,到现在的如数家珍。也许,人都是这样,喜欢找补。原来缺的,倪红也要疯狂地找补回来。她和同龄人没什么共同语言。老家的发小来她的城市开店,倪红请她吃过几次饭。当童年的囧事被反复提到乏味时,倪红开始跟发小聊孩子,但发小黯然道:“真羡慕你啊,我女儿还在老家做留守儿童呢。”倪红赶紧岔开话题,聊护肤品,聊女人的美容心经,可发小又讪讪笑着说:“你讲的这些牌子,我听都没听过的。”一顿饭,吃得两人都心累尴尬。快结束时,发小的手机响了,倪红听见她在电话里雷厉风行地指挥着老公去菜场补货,制作新菜单。言谈间,神采奕奕,语气果敢。倪红想到自己,她从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赵永嘉说话。刹那间,自卑又漫上心头。真是讽刺,读书时,她因为穿戴、因为体味,被人鄙视;如今,她满身华贵,裙带飘香,在不知情者面前扮演郭太太的体面角色,想赢一份自尊,却发现,自卑早已深入骨血。赵永嘉也不让她省心,他的女秘书换了一茬又一茬,身边永远围满了年轻漂亮的未婚女孩儿。对赵永嘉,她都懒得管了,只求他别再造出个把儿子来,威胁她们母子的地位。那唯一的儿子,也不争气。儿子小帅的叛逆期好像特别漫长,臭小子一进小学就开始打架惹事。有一回,竟直接甩起板凳把同学打得头破血流,起因是人家喊他“野种”。老师打电话叫倪红去领儿子,儿子见了她,梗着脖子,碰都不让她碰一下。倪红知道,儿子也在怨恨她,甚至,带着鄙夷。她苦恼,不知该怎么跟整天牛气哄哄的愣小子交流。最可恨的是,赵永嘉爱拿她的儿子跟台湾的大儿子比,说小帅考大学肯定是没指望了,只要以后别惹事,就是万幸。郁闷委屈的时候,她就报复式地消费——家里总是堆满了成箱的过期面膜,衣橱里的衣服连吊牌都没来得及剪,就被她打包送给了保姆。出入有豪车,穿戴是名牌,朋友圈里还时不时地晒晒出国游,但没人知道,她的心是空的。赵永嘉把她养废了,又或者,她把自己养废了。穷的时候,她觉得无法挣脱;如今有钱了,她依然是陷入蛛网的虫,无力挣脱。她也曾发狠,想出去找个小白脸;可她知道,赵永嘉不会轻饶了她。世人都道,她是不要脸的女人,有谁知道,这辈子她其实就只有赵永嘉这一个男人?为了守住二奶的身份,这一生,她不曾体会过恋爱的悸动。她能为自己做的,也就只有养只小狗儿解解闷儿了。农户的狗终于生了。老赵给倪红打电话,让她来领狗。是只乳*色的小泰迪。倪红抱起它,小奶狗瞪着黑眼珠,眼神湿漉漉的,糯糯软软地偎在她怀里,满脸依恋。倪红的心一下子软下来。狗这生灵对人是没来由地信任,而她活到这把路数,信任早就成了最稀缺的资源。回去的时候,已是暮色四起。倪红缓缓开着林肯,小狗软糯糯地依靠在副驾座上,窗外车流如水。她看见,骑电车接孩子的中年妇女,以身肉搏,在红绿灯间穿梭;路边摆摊卖红薯的老大爷,在深秋的寒风里缩紧了脖子;穿着廉价西装的少年站在大厦前,为了发出一张传单,脸上堆满了假笑……那一刻,她恍然觉得,她也得到了想要的生活。她又想起徐叶。半年前,她在超市偶遇了徐叶。徐叶看起来胖了一点,比读书时更健壮了。少年时代那种羞怯的神色没有了,但眼神依然清亮深邃。十多年未见,再相逢,两人都有点拘谨。许多想说的话,到了嘴边,都变成了客套的问候。徐叶真的创业成功了,在市区开了一家洗车行。倪红觉得很意外,他一个学法律的,竟然没考公,没进公检法,反而跑去干洗车了。徐叶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:“当初,就想着,什么来钱快,就干什么。没想到,一干就是十多年……”一句话,让倪红险些落下泪来。她心酸,年少时那场无疾而终的恋爱,冥冥中也改变了徐叶的人生轨迹。好在,能看出来,徐叶过得还不错——妻子是小学教师,一儿一女,虽不是大富大贵,但也不必太为生计担忧。告别时,徐叶说,我的洗车房就在哪儿哪儿,以后洗车,就过来吧,不收你钱。像读书时一样,他还保持着一种木讷的厚道。倪红笑了,眉眼弯成温柔的弧线,她说:“好。”可同时,在心里,她对自己说,她再也不要去那家店了。甚至,不会去那条街。坐上车,倪红最后看了一眼,徐叶站在路边,缓缓向她挥手。他身后车水流动,霓虹闪烁,灿若星辰……恍然间,年少时的那一幕,又浮现眼前——深秋的早晨,她被学校开除了,一个人背着行囊,向赵永嘉的黑色轿车走去;徐叶站在梧桐树下,远远望着她,怀里抱着那只想要送她的木制礼盒,无声地抽泣着弯下了腰;汽车绝尘而去,只留下满地随风飘零的梧桐树叶……胸口突然撕裂般地疼。倪红不敢再回头。她猛地一打方向盘,将徐叶甩在身后。泪水汹涌而下。那天,倪红问自己,如果嫁给徐叶,会幸福吗?也许,他们会为了茶米油盐而纠结,还得从徐叶不算富足的收入里,贴补她的两个弟弟;也会为了孩子的学区房发愁;可是,和相爱的人同心齐力,想办法迈过一道道坎儿……应该……也是幸福的吧?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倪红马上又摇头,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:“不,没钱的日子,不会幸福。“她不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纠结。可今天,在这孤独的,唯有一只幼犬作伴的夜色里,她忍不住又问自己:假如人生可以重来,你还会走老路吗?她想了很久,没有答案。或许,答案是无解。但无论如何,霓虹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。想到此,像那天一样,她猛地一踩油门,车立刻向着幽暗的远途飞驶而去。她要把徐叶,把年少的回忆,把所有无法失而复得的美好,一切的一切……都抛诸脑后。只是,不知道为什么——泪水,再次汹涌而下。监制:飞酱编辑:网友西西/Appie/具小花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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