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31）
饭圈，这就是饭圈！
“陈辟火已是正一品重臣，升无可升，所以朕和他提了，升你的位份。”这件事皇后娘娘已经跟我提过了，只是如今听到皇上亲口说，并且如此直率地说出原因，我还是有点诧异。“啊这……”“朕就和你直说了，免得你胡思乱想。你只要记住，朕说过的话。”他夹了一片红肠补充道，那目光分明是在询问我是否记得他说的话，我眯着眼睛干笑两声，“记着呢，记着呢。”曾经觉得皇上必然是对我哥有点想法的，可如今来看，他的确是个大气的皇帝，只要臣子忠君爱国，他不会在意细枝末节，当然，这也是因为陈辟火做得滴水不漏，怎么说呢，用老管家的话，陈辟火是一个连错处都恰到好处的人。“朕也跟太后、皇后都说了，让钦天监挑了个好日子，给你行册封礼，封号就还是你的单字，”皇上望着我，“还是你想要个什么封号？”“我觉得盈挺好，月满则盈，古人说月有阴晴圆缺，人无完人是寻常，但你是皇贵妃，担得起这个满月之盈。苏南那边新进了几匹一等的绸缎，颜色很新鲜靓丽，过两天我让他们送来。”没等我说什么，他自己又解释了一番，要不是他是皇上我是妃子，我真觉得他在拍我马屁。“臣妾的名字，是爹给起的，父母爱子都希望圆满，就像……就像十圆汤，臣妾给它命名也是如此心愿。”我嘿嘿嘿地笑着。“十圆汤……”皇上想到了什么，脸色阴晴变换，慢悠悠地开口道：“听说，你喝避子汤的时候，倒是很享受？”这话我怎么接？享受，因为避子汤不算难喝，我加了那么多料，还放了蜂蜜，可这避子汤若是喝享受了，是不是就暴露了我不想生子的想法？“啊？避子汤？哦，避子汤啊……”我嘿嘿嘿的笑，变成了“呵呵呵”的笑，只想打个马虎眼把这个话题越过去。可就这一句话，皇上直到就寝也没再理我。躺在床上，我还是忍不住推了推皇上的胳膊：“皇上，不是说两件事吗？还有一件是？”“我改主意了，不告诉你。”切，小气*，喝凉水。我心里默默骂他，谁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，爱说不说，我陈盈最能对付这一套了。“好的，皇上晚安。”“……”“如果你非要知道，也不是不行……”……“你就那么想知道？”我好想趴在他耳朵边上大喊：“臣妾不想！千万别跟我说！”但是那样做，我可能会被踢下床去，只能装出一副很想知道的模样：“嗯……臣妾特别想知道。”皇上估计心里舒坦了，声音还隐隐带着快意：“今日有臣启奏，说起西北事宜，朝堂上大臣们分成了三派，一派是说治水有效，南边稳定，乘此机会收复此前被匈奴人夺占的五镇，一派说稳扎稳打，还是积蓄力量，过两年再打，一派是建议加强边界，让五镇成为我朝和匈奴的缓冲地带。”“这似乎都挺有道理，皇上，后宫不得干*，臣妾且当您说的是梦话了。”谨慎，谨慎是我的第一宗旨，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试探我。“……朕说你干*了吗？”他叹了口气，“西北五镇是我朝不可分割的领土，匈奴占了地，杀我子民，毁我农田，是我朝之耻，边地子民也都盼着王师北上。”“皇上，臣妾愚钝，实在不懂朝*，这北上不北上，搞不清楚哇。”“你怎么跟你哥一个德性？”他瞪了我一眼，“他今天倒好，一言不发，任由兵部尚书、和户部侍郎他们争辩。”“哥哥肯定是想，是不是出征，自有皇上判断，皇上说打，咱就打，皇上说缓缓，咱就缓缓。”“说的都是废话。”皇上翻了个白眼，“他们说的是战事，朕却觉得，说的不仅是战事。”这话听得我心惊胆战，按下思考的心，我装傻打岔道：“不说又不行，说了又嫌弃，皇上，能不能让臣妾睡个好觉嘛。”“行了行了，睡吧睡吧，明天还有的吵。”看着他疲惫的模样，我也有些不忍，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，让我想到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子上，此时体贴贤惠的夫人应当伸出一双柔夷为他轻轻按摩脑袋，并含情脉脉看着郎君……啧，想了想那画面，还是不太适合我。翻了个身，把被子往皇上那边推了推，也算一点心意。“一人一床被子，你今晚要是还抢朕的，就别睡了。”一大早，皇上去上朝，我心里一直记着别抢被子，别抢被子，贴着墙睡得不怎么踏实，也跟着一并起了。“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？良心发现了？”我没搭理，只顶着两只黑眼圈为他系扣子。“这是你，第二次为我系扣子吧。”内室只我他二人，张公公一等都在外头等着，他声音轻轻，就像个羽毛来扫弄我的掌心。“额，嗯……”“又系错位了。”临出门的时候，他低头浅笑，无奈又温柔。我的手抖了一抖，稳住心神，默念：妖魔*怪快离开，妖魔*怪快离开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……“翠儿！”我睡了个回笼觉，猛然惊醒，忽然想起来，今日约了众人来吃饭！“快快快！！更衣，洗漱就免了……”“娘娘，倒也不必着急，前两日都吩咐下去了，小厨房这会儿正烧汤呢，这洗漱，大约还是要洗漱？”翠儿噗嗤笑了，我脸微微发烧，上次去觐见太后娘娘，起得太迟没有洗脸，竟然被“我还没说完呢，我是说，洗漱就免了你伺候，我自己洗！”到了小厨房，我又一次忍不住得意起来。这宫里，只有贵妃，皇后，太后有小厨房，从江南回来后，皇上又寻了位专做扬州菜的御厨给我，今日主食定的就是阳春面，和北方面饼不同，这阳春面的手艺也和南方水乡的涓涓细流一般，须得“吸溜”一下，面汤和着细面，被牙齿切断，顺着喉咙下去，格外熨帖。“娘娘……”“免礼免礼，准备的怎么样了？哎，那个白斩鸡得放一放凉。”我看见一个眼生的小孩轻巧地穿梭在后厨，手里端着白斩鸡的蘸料。“娘娘放心，下官都晓得。”白兰白大人，是小厨房总厨，原先是在御膳房当差，后来我封贵妃时，皇上拨给我的。“嘿嘿，你办事，我放心！”回到内殿，看到翠儿指挥着宫女在布置，我便端着一叠花生米坐在一旁，脚下的小火炉烧得正旺，这大概就是神仙的舒服日子吧？自打进了宫，很多从前需要自己动手做的事儿，就都由宫女们代劳了，一开始还不习惯，非得自己动手才行，现在也越来越懒了，果然惰性都是环境培养出来的，这要是有天出了宫，我可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。使劲晃了晃脑袋，想啥呢我，肯定是这花生米吃多了，就不该让翠儿泡酒里。放下花生米，我喝了口茶清口，不多会儿，许七七就挎着娴妃的胳膊来了。“呦，没跟于贵嫔一起来？”“哎呀，她忙着找牌呢，我这不是上次被你训了，狠狠反思了一下自己，肯定是阿鱼把我带坏了！哈哈哈，还是娴妃姐姐好，人美心善又沉稳，我得多学着点。”娴妃嘴角上扬，说的话却一点也不给许七七留情面：“她推倒了于贵嫔的牌，害得她少赚了几十两银子，人家把她赶出来，这才投奔我来了。”“哈哈哈，我就知道，不过你居然没嫌她烦，果然是望族之女，这修养，这气度，这忍耐力……”“哎我说陈盈，你能不能不损我了啊？好歹，好歹我哥也是小将*。”许七七嘟着嘴假装生气，我们三个乐成一团，倒是一扫前几天的郁气。“娘娘，惠贵人和莲贵人来了。”我赶忙让她们免礼坐下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，好在翠儿在我的眼神示意下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礼物。“快过年了，今日这小宴，权且是皇上，皇后娘娘和本宫的一点心意。”宫女捧着几只木匣子站在一旁，里面装的是根据她们的位份准备的首饰，上好的工艺，配后宫的美人。“莲贵人初进宫，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，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，自然是比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，就当给你解解闷吧。”翠儿又单独给莲贵人奉上了另一份礼物，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匣子，里面还放了一对南海珍珠耳环。“盈贵妃娘娘淑逸闲华，温婉宽厚，臣妾受之惶恐，多谢贵妃娘娘恩典。”莲贵人的礼仪十分周到，看得出是精心学过的，她微微低着头，我顺着看到了她的鞋面，看料子是上好的绸缎，颜色清丽衬人。我示意她起来，心里忍不住想：她刚才说的是我吗？难道不是娴妃？我看了娴妃一眼，她偷偷对我眨了眨眼睛，说着：“贵妃娘娘的东西自然也是顶好的，我听闻莲贵人在家时颇爱琴谱，更是弹得一手好琴，这本《琴技》是几年前我兄长寻来的孤本。”娴妃这可是出了大手笔啊，我不由瞪大眼睛，孤本？这也有点太隆重了吧？！可娴妃面上却并无异色，莲贵人的眼睛里也有一抹惊艳，语气也带着欣喜：“多谢娴妃姐姐，早就听闻娴妃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又自小博览群书，这《琴技》乃是孤本中的上品，娴妃姐姐割爱与我，我定不负美意。”“这可比感谢你的话真诚多了，”许七七偷偷给我打着手势，还吐了吐舌头。我倒没什么不开心的，我送的东西更多的是地位身份的认可，而娴妃的礼物则是人家的心头好，她未必会觉得娴妃之礼重于我，甚至可以说，如果让她二选一，她定然会忍痛舍弃孤本，也要一句盈贵妃的认同，这个道理在座的都懂，只是我心中有些感慨，娴妃平日里温温和和，可遇见事儿了，她却愿意帮上一帮，这份情谊，许七七可能看不明白，我却很清楚。莲贵人的爹，是皇上看重的臣子，也是即将重用的臣子，皇上自然是知道我今日要开宴请客的，也自然会有人告诉他，莲贵人前些日子受的委屈，他却什么都没做，也没说，甚至提都没有提。昨日里皇上跟我说的那番话，我如今将这些联系起来，才明白过来。皇上对西北的战事态度不明，但莲贵人的爹的态度，定然是跟皇上站在一起的。何谓纯臣？何为纯臣？皇上要的，从来是跟他一条心的大臣，一条心的后宫。于贵嫔送的礼依然符合她的气质，大富大贵纯金雕花，真的是一支栩栩如生的莲花，也真的是纯金打造，我们都不由感慨：有钱真好！惠贵人送的是一串琉璃白玉项链，悦贵人十分豪爽地送了她二斤熏猪头肉，昭淑妃送的是一扇屏风。许七七在我的威胁下，送上了一串金镶珠翠手链，这是许未将*给她的，她不情愿，可她不怎么得皇上召见，自然东西也少，宫妃的东西都是有数的，我也没法支援她，只能委屈她在一匣子首饰里挑了最不喜欢的一个。“这是，我哥送我的，给你了。”许七七别别扭扭，半天憋出个这么句话，莲贵人尴尬地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。“咳咳，许小将*从南海缴获的战利品，皇上又赐给了他，上好的翡翠珠子，莲贵人温润如玉，正合适。”众人一一送了礼，莲贵人倒也欣然接受，这件事儿就算完了，睡也甭想再拿捏着埋汰谁。开宴，讲究的是宾主尽欢。宫女端来一道道菜，菜香四溢吸引了所有人，包括情绪别扭的我。“咳咳，”我清了清嗓子，“今日酒饮是桂花圆子酒酿，今日主食是阳春面，开胃第一道——秋梨燕窝，采选个大清甜的秋梨，熬上整两个时辰，炖得梨肉烂软，梨汤醇厚成冻儿，再和白燕一起再炖半个时辰，一人一盅，喝完不续！”话还没说完，惠贵人便迫不及待舀了一勺，露出满足又幸福的神情。“太好喝了！”许七七端碗就干，我连忙对她说：“喝完可不给你续的，这家伙儿熬起来可费劲儿。”“娘娘说的让臣妾以为，是娘娘熬的了。”悦贵人捂嘴笑道。“哎呀，物以稀为贵，以后想喝，就来饕餮亭，二十两银子一盅不讲价！”哇哈哈哈哈哈哈，看着她们呆了的表情，我忍不住笑起来，这或许是今日开宴的第二个目的？我饕餮亭可不是白开的！亲兄弟明算账，都像许七七一样来我这白吃白喝，我小厨房的开销肯定会承受不住的。“哼，是挺好喝。”倾岱今日有些安静，方才送礼也只是让宫女代劳，直到现在才说了话。“嘿嘿，难得昭淑妃喜欢，昭淑妃去饕餮亭，十两就行！”“你这可是好不公平，”娴妃笑说。“娴妃娘娘也十两，娴妃娘娘的酒可真不戳，嘿嘿嘿。”“惠贵人，于贵嫔，莲贵人，都十两。”我又补充道。“啥？敢情就我去要花二十两？！”许七七一脸才反应过来的表情，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，我们都被她的傻里傻气逗笑了。“我要两碗，给霁贵人一碗，霁贵人给我十两就好。”说话的是边笑边打趣的莲贵人，我这才想起，她本就是爱热闹的小姑娘，许七七当真的伸出手，非要和她拉钩，又是惹得一阵笑声，气氛融洽起来。第二道菜，是酱肘子，这可不是一般的酱肘子，重点也不在肘子而在汤汁。起锅烧水，先添进二斤酱油、四两红曲、六两精盐和半斤冰糖，使得汤色红亮，咸中有甜；再添加半斤葱茎、半斤鲜姜，以及花椒、大料各一两半，除去汤中异味儿；砂仁、豆蔻、桂皮、丁香、罗汉果、草果、甘草、陈皮、白芷、香叶，共十味药材皆放置与一个布袋中，将布袋投入汤里小火慢熬，出香，放凉。这猪肘子沸水焯透，放入汤汁里煮沸，然后文火煨焖，且每隔一段时间要翻搅一次，使肉料受热均匀。“这是苏州酱膳的做法吧？”娴妃夹了一块肘子肉，赞不绝口，“没想到竟然能在宫里吃到如此正宗的苏州菜。”“啊，对，娴妃是苏州人，嘿嘿，这位御厨极善苏州菜肴，等会儿的阳春面也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炙羊肉，鲜虾蹄子脍，莼菜鲈鱼脍，野荠羹，润兔腿，还有阳春面，以及最后上的蜜饯果子，这一次开宴可谓是色香味俱全，也可以说是在被弹劾的边缘放肆试探。最后两道菜，是我在中途命翠儿加的，既然皇上那么喜欢试探，我又不能反对，那就试探回去——我陈盈不是吃哑巴亏的主儿，任性一次，利大于弊。晚上，众人离去，只留我咬牙切齿地抱着枕头，听翠儿给我报账。“娘娘，这次是有点多。”翠儿揉了揉手腕，我和她相视一眼，同时叹了口气。“哎，这笔钱，得让皇上出。”我松开了牙根，望着皇上送给我的玉枕，眼神坚定。扫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