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一年的尾声了，每年的十二月都在回首与告别中度过。踩在年份的尾巴的同时，也将迎来新一年的伊始。我们要追忆往昔，也要企盼将来。
1
缅怀：钗头凤十二月中旬时，南京城要警钟长鸣。十二月十三日南京大屠杀公祭日，班级组织了电影《金陵十三钗》的观影活动。再回顾这部电影，感受亦不同往时。
有人叹巾帼不让须眉，有人讽历史不可意淫。《金陵十三钗》站在历史的基点上进行创作，秦淮歌一曲，“侬有一段情，唱给诸公听”，似乎将烽火炮响唱慢，将悲伤苦难唱断。《金陵十三钗》不是纪录片，张艺谋勘破硝烟弥漫下的人情欲念，让红尘曲调为电影营造独有氛围。
女人与女孩的辩题在这场电影里变得醒目，妓女与女学生的矛盾艺术了伤亡与痛楚，电影的独到之处，是用戏子情深折射时代悲凉与冷暖。是商女不知亡国恨，还是位卑未敢忘忧国，旗袍勾勒了曼妙身姿，珠玉耳环凝聚了短暂花季，断弦的琵琶诉尽了人世凉薄。看客要被妓女风情万种迷了眼，被乱世爱情蛊惑了心。
神圣的教堂迎来了最不合气质的一群女人，书娟初见她们就只用了碎玻璃口的一点视野，对她们的印象也只记得学堂里教的，行为不端、有败风俗。可人和人、女人与女孩、妓女和女学生又有多大的不同，不过有人提前在浮世里栽了跟头，有人来不及见到迷雾消散。换一身妆容，妓女也干净也纯洁，红玫瑰或白玫瑰，皆是岁月的两生花。
影片高潮是玉墨等人决定要代替女学生去赴宴。在帮女人们做皮鞋时，约翰问陈乔治：“上帝说人人平等，那女孩和女人，选谁？”
而在书里，严歌苓这样写英格曼神父：“为了保护一些生命他必得牺牲另一些生命。那些生命之所以被牺牲，是因为她们不够纯，是次一等的生命，不值得受到他英格曼的保护，不值得受到他的教堂和他的上帝的保护。他被迫做出这个选择，把不太纯的、次一等的生命择出来，奉上牺牲祭台，以保有那更纯的、更值得保存的生命”。
这是值得“计较”的问题，但在那样的年代，又是无足轻重的悲哀。就好像豆蔻明知浦生将死，明知逃出教堂将面临什么，她仍要回去青楼拿琴弦。不是弹一首完整的《秦淮景》太重要，而是末日里，无论萍水相逢、嬉笑怒骂，都不过朝夕贪欢，能了未了的卑微愿望，是她们为数不多的渴盼与坚持。
女人间总是相体贴最了解的，也知道在命运面前，什么是值得被守护的。无论从谁的角度去评析去总结都不足以道尽个中辛酸，只有站在妓女们的身体里，钻进女学生恐惧却坚毅的目光中，贴合她们的人生曲线，才能知晓她们的风骨卓绝。妓女与女学生，不会有谁更伟大更体面，唱风月戏的与读圣贤书的，在生死关头，唯有人的抉择是活络的。
历史太过沉重，写历史的人要以血荐轩辕，走在历史前方的人要不忘回首，牢记历史才能知道脚下踏的每一寸土地，都曾有守卫者用生命的尺度丈量。
2
归来：焉识故人
严歌苓是个有意思的女作家，张艺谋也看出了她书中几分味道，才在三年后又拍了她的另一本书《陆犯焉识》。《归来》的阵容足够吸引人，陈道明和巩俐站在那儿甚至无需言语对话，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也可以听见故事的声音。
《归来》严格来说不是《陆犯焉识》的翻拍，它更像原著的续写，对原著执着的人可能要因为电影不够“还原”而感到失望，影片的缓慢铺叙也少了几分跌宕起伏的刺激。但它之所以动人，是旧时的情谊深重。多难得，一生只够爱一人。
影片中，陆焉识从劳改农场出逃，冯婉瑜背上行李穿越大桥人潮，火车站旁是追捕的人，桥下左右顾盼的是落魄沧桑的陆焉识。他们只来得及呼唤对方的名字，就硬生生被拆离。但谁能料到，这一别，再见已然不识。
寻常百姓家，连撕心裂肺都是静默无声的。时代的浪潮是无数人家悲声喜语的杂糅，每一场留白与静默，都是深邃似海的情感奔腾，而又内敛于茫茫浮世。陆焉识的反复“归来”，冯婉瑜年复年年的打扮、看纸条、拿牌子出门、坐车去车站等人。他们反复相逢，又反复错过。在钢琴旁的落泪相拥，是难得的温柔。
对史料的直接展露是压抑而残忍的，太多的东西不可触碰。如同为什么拍“金陵十三钗”而不直接还原战争场景，个人情爱在历史面前总是低头，而在文学作品里悄悄有了生命力。
陆焉识和女儿丹丹由误会走向理解，和妻子冯婉瑜却难以靠近。由爱而生畏，也许在她面前读读信，帮女儿丹丹煮一碗热腾腾的面，让她有机会在母亲面前跳一首《红色娘子*》，冷天里吃一碗冯婉瑜感恩的饺子，就足够了。但遗憾的是，他永远封缄在冯婉瑜的记忆里，成为冯婉瑜过去时光里的“不归人”。
“方师傅”是影片里一个“素未谋面”的人物，但我们都知是一个又一个的“方师傅”，在为悲剧推波助澜，对“方师傅”的影像刻画是对旧时旧事直白而冷静的揭露。可愤怒的陆焉识终究只是带着勺子来又带着勺子走，因为在方师傅妻子的歇斯底里中，我们难辨究竟何种伤情更甚。历史被铺陈，成为影片断续的印象，也许荒谬与错误才是那个时代的浓墨重彩，温情的笔法模糊了叙事节奏，许多人摇头叹息，《归来》成不了下一个《活着》。但我们仍留了眼泪与共鸣在荧幕前，张艺谋呼唤心灵的靠近，尖锐的批评和裸露的现实固然引人入胜，治愈与谅解同样不可或缺。
《归来》想表达的东西是沉静而抑郁的，为感人而感人，观众的眼泪会廉价。张艺谋坦言：“商业利益的回报，从开拍起就压在导演肩上”，但“希望有一个和谐的创作环境，尽量不受太多制约、干扰和裹挟，提炼自己所有的能量，安安静静、认认真真地拍几部自己喜欢的题材。”因而这部电影不止是戏中人的归来，更是张艺谋的“归来”。透过电影的“言未尽”，我们要思考《归来》隐含的时代沉疴痼疾。可流连于电影的烟火味，也可动容于爱恨迟来的诸多遗憾；探究人物心里眼底的无言感伤，知晓“举重若轻”背后是风霜堆积。
3
歌颂：明日新景
无论是《金陵十三钗》还是《归来》，情感在回溯，即便秦淮河畔的花船永不归来，断壁残垣的南京城被日日年年的新尘掩盖。
冯婉瑜说“你不是陆焉识”，又或许无人再是“陆焉识”，大浪淘沙，车站每年的人都不一样，衣服饰品的颜色都要逐渐鲜妍。一年一年，人是新的，仿佛只有情是旧的。
喧嚣如妓女台上曲，平淡如冯婉瑜无尽等待，我们借用讲故事的人的视角，掏开历史的缺口，也许能嗅到过去的一点气息，明了未来道路为何如此延续，明日景象为何这般形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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